10。发财
翠月楼座落在丁字口，走出翠月楼，一眼看见老梁侧身在不远的烟摊上。丁纯向左边僻静的小路走，穿过一片拥挤的住宅，在一堵矮墙前站住，墙那边是一片菜地，他翻墙蹲下。
老梁跟到墙边。
我杀了个鬼子，丁纯开口就把老梁惊呆了！
你？我真小看你了，原来是你干的，不是淹死的？
不是！丁纯说，我碰见瘸鬼子去民房找姑娘就用枪砸这个杂种，推到河里弄死的。我是不是太冲动？”
“鲁莽！”
老梁没有过多责怪丁纯，事情已经发生，肯定违反了组织纪律。他经历过形形色色的敌情，许多同志在各种复杂的环境里几乎都违反过纪律，一种是经验不足反映错误，一种是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，这也是我们的党组织起步时损失巨大的一个原因，需要经验的积累和组织的纪律完善，他还来不及批评丁纯。老梁说看情形没留下破绽，没大搜捕说明还有不确定性，鬼子没有迅速反映说明什么？老梁忽然被自己的话启发，下了一个决心。我们要行动了，这是一个好时机。
什么行动？
搞枪支弹药，钞票！
那个仓库？
就搞那个仓库！不能让敌人太舒服。老梁和丁纯有一个非常相同的特点，拥有当即立断的魄力。丁纯杀岛本出于冲动的闪念，本能地抓住一个机会立即出手。老梁现在就有这样的冲动。
怎么搞？你下命令。
我和大明去办，你掩护。想办法请半天假，行动必须从中午开始。
我确定下午能出去就去布店外面的那个情报点露面！12点出门。
如果没见你，最晚延后一顿饭的工夫，不能再晚。不行就到第二天！回去我就准备，越快越好！
大明怎么去。
你领大明去大庙，在那儿汇合！
还有件事，我今天被任命会计科科长，科里就俩人，各科室都要补充人。看能不能尽快联系别的同志，想办法安排进来！丁纯介绍了王友谅的情况。
老梁说季合勤已经联系上了，他在保安团作用不大，多花点钱安排进去。你要回避季合勤，他不知道你。
多找几个介绍人，把人报到我这里，我这儿没问题。钱也不是问题，我还有。
送衣服过去拿钱。最后确定具体方案，走啦！
丁纯在办公室基本无事可干，王友谅一个人就把所有的业务包揽。他的工作主要体现在给整理已毕的表格上签字，然后归档，这是他的强项。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，给伏案的王友谅端上热气腾腾的毛尖，充分展示了一个资深秘书的能力。这让王友谅受宠若惊，更加努力工作，只有努力工作，儿子的工作就有希望。丁纯拿着一张表格到县长办公室，马县长不在，新任秘书齐生见到丁纯，殷勤地起身。丁科长，请坐，县长去监狱了，您有事吗？我可以效劳！
丁纯笑道，没什么事，找县长签字。
齐生说您要是信得过，签好我给您送去！
那有信过信不过，都是自己人，为县长办事。齐秘书比我大，我该喊哥哥！
客气客气。丁科长教教我，秘书那里才做的好，这几天我做下来县长好象不十分满意！
我没做几天，这不，发配会计科。丁纯似乎才想起从秘书到会计科长，是升了还是降了？县长秘书的势力大，科长听上去很正式。
县长常夸您，我压力不小，得空多指教。
闲下来请齐哥到会计科走动走动。
一定一定！齐生任职后一直拘谨着，人们对他也爱理不理。汉奸和汉奸也有比较，有的汉奸也鄙视**。他一下子觉得这个嘴甜的前任秘书很亲切，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怠，言语和脸色对他很尊重。
丁纯回办公室，那一声哥哥一直恶心着自己！齐生看起来像知书达理的人，身上也不见饱受行刑的伤痕，怎么就叛变了呢？
蔡青无端着茶壶笑嘻嘻地进来，丁科长，想什么呢？丁纯说不是让招人吗？发愁呢？去那找人啊，两眼一摸黑。蔡青无说人少好啊，人少干活少，我那儿也缺人，事情一样接一样，这不，任务下来啦。马上要调查县里空闲的房子，没主的都要收回重新分配，我还指望你能帮帮哥哥。丁纯笑道，好呀，你帮我介绍几个人手，我去帮你上街干活！蔡青无串门一是找丁纯闲聊，二来也有请丁纯帮忙的意思。他喜欢和丁纯走动，丁纯年龄不大有文化，性格随和，没有那些江湖上的圆滑世故。他说我找县长说说，你帮几天忙，说定啦，不许扯哥哥后腿！丁纯做后悔状，该死，自己给自己找事，我说话可以不作数吗。蔡青无得意到大笑，来不及啦，别让哥哥翻脸。瞌睡有人递枕头，说巧也不巧，不过有心罢了。
丁纯到家里见老梁已在等他，我明天配合警务科调查县里的住宅情况，外来的人口太多，没地方住，有的人家回来发现家被别人住了，已经发生冲突。有些家人都被杀光了，有些离开的估计也不会回来啦，空房子要重新统计。
老梁说鬼子在做长期准备啊！
明天可以行动吗？
就明天！时间提前，早上出发。你在大庙附近观察情况，我和大明进去。我们进去后你先去忙，最晚也得半天时间，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。举手过头就是安全信号，来去你都前面走。
丁纯明白老梁担心大明的安危，自己的身份是很好的保护，最好一个人去。
丁纯想想说，现在人手紧张，应该有机会。再说我好歹是科长，就算离开不干活也没人管。本来就是去帮忙的，蔡青无和我关系不错！怎么知道你们出来没出来？
庙门上画个圈，代表我们出来了，没有圈就还在里面，老梁说，大明只负责带路，发生意外的话，一定要把大明带走。如果遇见熟人，你说是来找弟弟的！
梁大哥，你也要注意安全！
这个行动不算什么！
丁纯觉得老梁不再是那个谦卑沉默的裁缝，而是身披傲骨的战士散发着勃勃英气！
有个事我猜不透？丁纯说，马县长神出鬼没的，有时候他表现的不像他那么肥胖该有的迟缓，甚至很敏捷，我怀疑他还有别的身份？
有具体特征吗？
说不明白，见过几次他躲躲闪闪的。
老梁沉吟着，不管他是什么身份，也是在利用这段空歇搞些名堂。注意吧，我把钱拿走给季合勤一些，他先找蔡青无活动，有机会你帮一下。蔡青无说不通再找王友谅，你俩尽量不在一起！
丁纯把手枪拿出来，梁大哥，你看这把枪。老梁接过摆弄几下，说，坏的，连撞针都没有。丁纯笑道：吓唬人玩，得换一把，日本人给的都破**。他从口袋掏出一把子弹。
不错，老梁夸奖，找机会换把好枪，我们用枪的机会不多，没枪可也不行，大明早晨去布店外面跟回合，小林看家！
老梁叫过小林和大明，心里一声叹息。明天的行动你们都知道，大明，你去布店找我，跟着我听我的安排。小林，你在家里也很重要，家里如果发生情况马上去县里借口找丁大哥，在那里呆着安全！注意别慌张！
丁纯和蔡青无带着几个保安团出离了县大院。蔡科长，从那开始查呢。蔡青无一脸茫然，不知道，兄弟你说从那儿？丁纯说，这样吧，先从县城边上查起，由外向里。不管查到那，中午在翠月楼集合！蔡青无大喜，我也这么想的。丁纯说咱们分两拨，我领人找那边，你从这边走。活干的多休息的时间长！
丁纯领着两个兵丁朝大庙的方向走，再稍稍偏离些。看时间差不多了，说你俩一人一条巷子，出来再把这条街弄清楚。上午查多少是多少，一家一户不许遗漏。我去那边看，完事在这集合！少收住家户的钱物，蔡科长知道了不好！最后一句实际上在提醒还可以搜刮钱物。两个家伙心思要是放在这方面对自己有利，分心多了就不太关心周围的情况。蚊子腿也是肉啊，这俩家伙不会令丁纯失望！
三转两绕过几个路口直奔大庙。
在庙里转了一圈，没有人，乞丐都进城了，没有香火这里格外凄凉，毕竟城里讨饭比较方便。丁纯觉得最近乞丐明显少了，稍微能动的都可以找到一份差事，马县长为此还沾沾自喜过。微风吹过草地树梢，大庙似一个破败的老人埋藏着时光的秘密。
大明穿的破破烂烂走来，后面不远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。大明看上去有些怪，脏兮兮的比往常小了许多。丁纯迎上去，大明低头说后面是梁大叔,脚步不停绕过大庙进入沼泽地。如果不是老梁说一句，你先回去吧，他无法相信这个白胡子老头就是老梁。
老梁拽着大明的影子走进开阔的芦苇荡。
丁纯挨家挨户询问住户的房屋归属。有的户主躲避战火过后又返回居住，有的是逃难而来，见空房子就住进去，这种情形很多，还有锁住的空房子没人居住。居民很害怕，不知又将面临什么祸害。丁纯解释只是县上统计房屋的归属重新登记房产，如果证实房屋的主人不在本县，他们可以居住，避免纠纷统一管理。丁纯知道有些人家永远回不来了，他们也永远走不出去，只有惊天的冤魂在这片天空上飘荡。
中午，丁纯领着两个兵丁来到翠月楼，蔡青无早就到了，点了一桌荤腥，唯一的素菜是一碟油炸醋泡花生米。他喝的满脸通红酒性正酣，来来来，丁秘书，再点几个菜，翠月楼的菜名不虚传，酒也给劲！
丁纯不喝酒，蔡青无有些遗憾，好兄弟，男人得喝酒，不喝酒就不会耍钱，不耍钱那来的女人，你要喝酒哥哥和你的交情更深。这酒啊，真是好东西，世上的王八蛋全在酒里。哥哥交你算交着啦，净给哥哥帮忙，没说的，四海之内皆兄弟，以后用得着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。他酒量很大嘴不停的叨叨。
丁纯吃上几口放下筷子，你俩把上午查访的情况说一下，我记下来。有人插话，丁科长，吃完咱找个茶馆慢慢记。不耽误您的！
丁纯说蔡科长还没喝好，我先把我这边的记录下来，如果下午有什么岔头，有凭证也能表示咱们的辛苦。蔡青无说听丁科长的，都先记下。
记录很简单，把一个巷子或一条街的无主房屋记下，里面有住户的先不用管。他把记好的本子交给蔡青无，蔡大哥，这活就是跑跑腿，说快能快，说慢能慢，下午多走几条街罢了。您慢喝着，我得回家给我弟弟买些吃的，他还小，不会照顾自己。蔡青无知道丁纯有个弟弟，成，不耽误你，别让咱弟弟饿着，去给丁科长要个烧鸡，帐一块算！一个队员去取烧鸡。丁纯对那俩兵丁交代，下午还在那一片，你俩分开查。
丁纯端着烧鸡向家的方向走一段，回头看翠月楼没了视线，转身朝大庙方向奔去。
大门上没有圈，在大庙一侧草丛蹲进去，这里可以看到前面的路和大庙的后方，看见老马安葬的位置。
路上时有些零散的行人，走的都很快没有在庙前停留。前方的道路远远飘散的炊烟显示有人家，也许是一个村子，也许是几户人家。这里的空气没有他很久不能挥去的血腥，只有树叶，青草，泥土，芦苇，水色。
太阳苍白地西坠。
一个黑点从芦苇荡里闪出，穿过沼泽地。
丁纯起身走到大庙后面，他要让大明看见。大明走近了，丁纯走回刚才藏身的地方。他确定大明知道他的位置后就蹲下，大明没有跑起来，看来老梁嘱咐过，他慢慢来到丁纯旁边蹲下。丁纯站起又向周围扫视一遍，没有异常。
丁纯问里头怎么样，你梁叔呢？
大明从心里往外散发着兴奋，发财了，梁叔叔在里面呢，弄了不少东西。梁叔叔让我告诉你，他明天找车拉回去藏到地道里。
丁纯说我的天，弄了多少东西得用车拉？
大明说十几个箱子，还有不少钱？正往我那个地方搬呢。大明说的那个地方就是以前他藏身的地方。
梁叔叔说他在里面呆一夜，弄清楚情况，如果有危险就不要东西自己跑掉，让你别担心！
丁纯问今天不能拉吗？
不行，白天搬容易暴露，梁叔叔还得出来一趟找车，他说一个人可以完成。我们明天起早点在门口接他。放心吧丁大哥，我那还有个盒罐头，饿不着叔叔！
丁纯低头想也只有这样了，老梁身上应该有手枪可以防身，这么大的芦苇荡遇到危险不怕脱不了身。他佩服老梁，把一件事情干的这么彻底。
走吧，我送你回去！
梁叔叔真是的，不让我进去，在外面放哨，芦苇荡连个鬼也没有，放给谁看啊，你说是不是，丁大哥。大明一路埋怨着，心里甜丝丝的。
要不你现在把烧鸡吃了，不用给小林留了。
